曼彻斯特,格里菲斯纺织工厂,1867年2月27日。
灰蒙蒙的天空下,这座工业城市的轮廓显得尤为压抑。高耸的烟囱喷吐着黑烟,笼罩着整个城市。纺织工厂的轰鸣声从清晨持续到深夜,无数工人在恶劣的条件下辛勤劳作,维持着大英帝国工业心脏的跳动。
温德尔爵士和布莱克威尔医生穿过工厂大门,引起了工人们好奇的目光。两位衣着考究的绅士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一位工头模样的中年男子匆匆迎上前来。
"温德尔爵士,感谢您能亲自前来。"
工头紧张地说道,
"格里菲斯先生在办公室等您,那些...异样的机器就在三号车间。"
温德尔爵士点点头,与布莱克威尔医生跟随工头穿过嘈杂的车间。自守望者协会成立以来,这是他们首次正式调查伦敦以外的异常现象。三天前,曼彻斯特的这家纺织工厂报告了一起离奇事件:几台纺织机在夜间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行运转,生产出的布料图案诡异,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设计图稿。
格里菲斯先生是一位典型的曼彻斯特工业家,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眼神中透着精明和忧虑。当温德尔爵士和布莱克威尔医生进入他简朴但整洁的办公室时,他立即从办公桌后站起身。
"温德尔爵士,非常感谢您响应我的求助。"
格里菲斯先生伸出手,握手时力道十足,
"我原本不愿打扰像您这样的显赫人物,但这事确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不必客气,格里菲斯先生。"
温德尔爵士微笑地回应,
"作为科学家,任何异常现象都值得我们关注。这位是布莱克威尔医生,一位精神病学专家,也是我的同事。"
简短的介绍后,格里菲斯先生带领他们来到三号车间,这里的气氛明显与其他车间不同。工人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对角落里的几台纺织机投以恐惧的目光。那些机器被用白布盖着,如同某种不祥之物。
"事情是这样的,"
格里菲斯先生压低声音解释道,
"上周五晚上,夜班工头诺里斯在关闭车间时,确认所有机器都已停止运转。但当他周六早上返回时,发现这五台机器不仅在运转,而且生产出了...这些。"
他掀开一块白布,露出下面叠放的几匹布料。温德尔爵士和布莱克威尔医生俯身检视,两人的表情同时凝固了。布料上的图案无法用任何常规的纺织设计来解释——它们是复杂的几何形状,螺旋、曲线和角度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创造出一种视觉上的深度错觉,仿佛能将观者的目光吸入无尽的深渊。
更令人不安的是,从某些角度看,这些图案似乎在...移动,如同活物一般微微蠕动。
"起初我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格里菲斯先生继续道,声音中透着不安,"但监工发誓说夜里没有人进入车间。更奇怪的是,我们的机器根本没有能力编织这样复杂的图案,即使是最熟练的操作员也不可能做到。"
温德尔爵士小心地触摸布料,感受其材质和纹理。布料本身的质地很普通,但那些图案...那些图案似乎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还带有某种触感,仿佛它们不仅存在于布料的表面,而是以某种方式嵌入了布料的结构之中。
"有人接触过这些布料吗?"布莱克威尔医生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专业的警惕。
格里菲斯先生点点头:
"两名工人帮忙收起了布料。怎么了?"
"那两名工人现在在哪里?他们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行为吗?"
格里菲斯先生的表情突然变得更加忧虑:
"实际上...确实有些奇怪。杰克逊一直是我最可靠的工人之一,但自从那天后,他变得心不在焉,总是盯着虚空发呆。而威廉姆斯则请了病假,听说他一直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编织者'之类的...您认为这与那些布料有关?"
布莱克威尔医生与温德尔爵士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眼神:
"我们需要立即见这两个人。同时,我建议将这些布料隔离保存,避免更多人接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详细检查了那些自行运转的纺织机和异常布料。温德尔爵士拿走了一部分的布料与丝线,布莱克威尔医生则与包括那位仍在工作的杰克逊在内的几位工人交谈。
杰克逊是一位约四十岁的老练工人,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当布莱克威尔医生询问他接触布料后的感受时,他的描述令人不安。
"刚开始只是些怪梦,医生。"
杰克逊的声音低沉而颤抖,不时神经质地环顾四周,
"梦里有座巨大的城市,建筑风格古怪,街道排列突兀怪异。然后我开始在醒着的时候也看到那座城市的片段,仿佛现实时不时地...闪烁,露出底下的另一个世界。"
布莱克威尔医生仔细记录着,脸上保持着专业的平静,但内心已经警铃大作:
"你能描述那座城市的任何细节吗?有见到任何居民或生物吗?"
杰克逊的表情变得更加恍惚:
"有些...东西...在那里移动。不是人,不完全是。它们的形状总是在变,像是...像是没有固定形态的存在。最可怕的是那座巨塔,城市中央的黑色尖塔,顶端有一盏永不熄灭的灯。每次我看到那灯光,就感觉它也在看着我,仿佛那不是灯,而是某种...眼睛。"
"还有一点,医生。"
杰克逊突然压低声音,近乎耳语,
"我开始理解那些布料上的图案了。它们不仅仅是花纹,它们是...指示,路径,通往那座城市的地图。如果你以正确的方式看它们,按照正确的顺序跟随那些线条,你就能...穿越过去。"
布莱克威尔医生感到一阵寒意:
"杰克逊先生,你有尝试过...跟随那些路径吗?"
杰克逊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没有,先生。我不敢。但威廉姆斯...我想他可能尝试了。那天晚上他说他终于'看懂了图案',第二天就没来上班。我去他家看过,但没人应门。"
面试结束后,布莱克威尔医生与温德尔爵士分享了这些发现。他们随后拜访了威廉姆斯的住所,一间位于工人区的简陋公寓。敲门无人应答,但门未上锁。在得到周围邻居的确认后,他们谨慎地进入了公寓。
公寓内部的景象令人震惊——每一面墙壁都被涂满了与布料上相同的图案,线条精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地板上散落着粉笔、炭笔和颜料,显示这些图案是威廉姆斯亲手绘制的。一张小桌上放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难以辨认的文字,似乎是某种外国语言,但温德尔爵士凭借他广博的语言知识确认,这不是任何已知的人类语言。
最令人不安的是卧室的一面墙——那里的图案似乎已经"完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几何结构。而在墙前的地板上,有一片干涸的水渍,形状像是一个人曾经站在那里,然后...消失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布莱克威尔医生低声说道,脸色苍白,
"这不是普通的精神疾病症状。这些图案,这种强迫性行为...威廉姆斯似乎被某种外部意识或实体'感染'了。"
温德尔爵士仔细检查着墙上的图案,特别是那面"完成"的墙:
"这些与我们在石片上看到的符号有相似之处,不是吗?不同的表现形式,但背后的数学原理似乎一致。"
他转向布莱克威尔医生,表情严肃:
"我怀疑威廉姆斯先生成功地'穿越'了。那些布料上的图案确实是某种门户或地图,而他通过重现这些图案,创造了一个...通道。"
两人在公寓内沉默了片刻,各自思考着这一发现的含义。最终,温德尔爵士做出了决定:
"我们需要将这些发现带回伦敦,与协会的其他成员分享。同时,我建议立即销毁这些布料和图案,防止更多人受到影响。"
布莱克威尔医生点头同意:
"我们还应该安排人监视杰克逊先生,确保他不会重蹈威廉姆斯的覆辙。也许可以考虑将他带回伦敦,在控制环境下进行观察和治疗。"
当他们返回工厂,向格里菲斯先生解释情况时,工厂主人惊恐万分。他立即同意停止使用那些纺织机,并将所有异常布料交给温德尔爵士处置。
那天晚上,在曼彻斯特郊外的一个偏僻地点,温德尔爵士和布莱克威尔医生在格里菲斯先生的见证下,将所有异常布料付之一炬。当火焰吞噬那些诡异的图案时,两人都感到一种微妙的解脱,仿佛某种无形的压力被解除了。
然而,当火焰最终熄灭,只留下灰烬时,温德尔爵士无法摆脱一个困扰他的想法:他们可能已经销毁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地图,但那个世界依然存在,而威廉姆斯——无论他现在身处何方——可能正在那个世界中游荡,或者更糟,可能已经遇到了那些杰克逊所描述的"不完全是人"的存在。
在回伦敦的火车上,温德尔爵士凝视着窗外飞逝的夜色,思绪万千。曼彻斯特的发现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理论——去年伦敦的浓雾事件并非孤立现象,而是更广泛的时空异常的一部分。同时,这些异常似乎正在以不同的形式在全国各地显现,这暗示着某种更大的变化可能正在发生。
守望者协会的使命突然变得更加紧迫。他们不仅仅是在研究一种奇异现象,而是在应对一种可能威胁到整个现实稳定的力量。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需要更快、更系统地收集和分析数据,建立更全面的理解,以防未知的危险进一步扩散。
火车继续在夜色中前行,载着两位目睹了现实缝隙的学者,以及他们新获得的、令人不安的知识,驶向伦敦——那个可能是整个时空网络中心节点的城市。